美食记忆
美味哉,雷公菌
2025年6月15日
周末,爬昭山。 刚到山顶,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。不久后,雨过天晴,我站在山顶的亭子里,看山下的云。一朵一朵升腾而起,这些云,不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,而是新鲜的刚刚形成的;开始是一团一团的水汽,慢慢从地面升腾、浮起、聚向高处,渐渐浓了,一朵一朵,呈灰白色,风一吹,汇聚又飘散。 山脚,一排排豆棚瓜架,葳蕤生长,一畦畦鱼塘,波光粼粼。我知道,菜农们正根据季节,种植着瓜果蔬菜,饲养着家禽水产。他们用辛勤和汗水,保障着市民们品种多样的菜篮子。 可有一种菜,无需菜地,亦不需菜农耕种,它就跟这云一样,软软的,无根无枝,只是那样汲取着,生长着,扩散着,稍不注意,阳光一照,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,它就是——雷公菌。 雷公菌,又叫地衣、地木耳、地皮菜、地踏菜。小时候,我最关心雷声,一旦雷响了,雨落了,山坡上、草丛里就会冒出一团团水灵灵、肉嘟嘟的地衣。我便会催妈妈上山去采,妈妈受不了我的纠缠,总会用手指戳一下我的额头,嗔怪一句:“你这个好吃鬼,又想吃雷公菌了吧?”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,挎篮出门,带着我上山去捡地衣。 捡雷公菌宜趁雨后初晴,《本草纲目》这样描述:“春夏生雨中,雨后即早采之,见日即不堪。”雨后雷公菌,新鲜肥实,丰腴饱满,若是等太阳出来久了,或隔日采摘,地衣就会萎缩干巴,直至消失不见。明代王磐编撰了一本《野菜谱》,他在书中描写了农人捡雷公菌的情景:“地踏菜,生雨中,晴日一照郊原空。庄前阿婆呼阿翁,相携儿女去匆匆。须臾采得青满笼,还家饱食忘岁凶,东家懒妇睡正浓。”读来非常亲切、有趣。 另外,就采摘地点而言,以我多年采摘的经验来看,岩石上最佳,干净易清洗;草皮上次之,清洗时需注意剔除杂草;泥土上更次,不但土腥味重,而且难以清洗。 地衣这种好食材,黄庭坚把它和紫菜并列,比拟为“山珍海味”,李时珍称赞它“胜于木耳,佳品也”。因此,雷公菌,无论是清炒、开汤或凉拌,都别有风味。 我最欣赏美食家袁枚的做菜之法,他在《随园食单》里说:“炒青菜须用荤油,炒荤菜当用素油。”地衣虽肉质肥厚,但亦属素菜类。明朝的高濂喜欢把它凉拌,他在《遵生八笺》里介绍,“地踏叶,一名地耳,春夏生雨中,雨后采,用姜醋熟食”。 老家人喜欢拿它炒鸡蛋,可我喜欢拿它用猪油素炒。将猪油烧得融化冒烟后,将洗好的地衣与剁辣椒、蒜蓉、姜末倒进去翻炒,无需多久就可起锅装盘。看着盘子里墨绿的地衣、火红的辣椒、莹白的蒜末、鹅黄的姜末,真的是食欲大增。随便夹一筷子,就如同夹起一山春色。嚼着软软糯糯的地衣,不由得感慨一句:美味哉,雷公菌! 文/刘新昌